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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故事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,实属巧合)。
夏末秋初的日头,已褪去了盛夏的毒辣,变得温煦而明亮,如同上好的陈年黄酒,泼洒在庄园的每一个角落。院子里那几株老桑树,叶子肥厚,绿得发乌,在日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。蝉声尚有余响,却也不再是撕心裂肺的鼓噪,只间歇性地、懒洋洋地拉着长音,与远处晒场上打连枷的“嘭、嘭”闷响,以及鸡犬的偶鸣,交织成一曲芜杂却安稳的田园交响。
林清轩坐在廊檐下的竹椅里,手中捧着的,并非昔年的兵书战策、经史子集,而是一本薄薄的《千字文》,纸页泛黄,边角卷起,带着庄户人家孩童惯有的摩挲痕迹。他身旁的小几上,放着一只粗陶茶碗,里面是刚沏的、最寻常不过的农家炒青,茶汤清冽,微带苦涩,回味却有一股子质朴的甘醇。
内室里,隐隐传来婴儿细弱的啼哭,旋即又被妇人轻柔的哼唱抚平。那声音,属于阿桑。不过片刻,阿桑抱着襁褓,缓步走了出来。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裙,鬓角有些散乱,脸上带着些许产后的虚浮,但眉宇间却充盈着一种沉静的、近乎神圣的光辉。
“醒了,许是饿了,又不肯好好吃。”阿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,更多的却是宠溺的无奈。她走到林清轩身边,将襁褓微微倾向他。
林清轩放下书卷,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小小的、柔软的包裹。孩子刚足月,皱巴巴的小脸渐渐长开,露出白皙的皮肤,眉眼像极了阿桑,清澈而温顺。此刻,他正嘟着小嘴,小小的拳头在空中无意识地挥舞。林清轩伸出食指,轻轻触碰那柔嫩至极的掌心,孩子竟一下子攥住了他的指节,那微弱而坚定的力量,像一道细微的电流,瞬间贯穿了他早已冰封沉埋的心湖。
他名林安,小名安安。是林清轩亲自取的名字。不求他封侯拜相,光耀门楣,只愿他此生安宁,岁岁平安。
“给我吧,这小魔星,一刻也离不得人。”阿桑笑着,又将孩子接了回去,自然地侧身坐在一旁的矮凳上,开始哺乳。阳光斜斜地照在她身上,勾勒出一幅恬静、饱满,充满了生命原始力量的画面。空气中弥漫着奶香、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,以及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。
林清轩静静地看着,心中那片荒芜了太久、被权谋、杀戮、背叛灼烧得龟裂的土地,仿佛正被这涓涓细流般的日常悄然浸润。他想起了京城府邸中的玉粒金莼,想起了盛宴上的琼浆玉液。那些东西,色泽诱人,入口醇烈,能让人在瞬间飘然欲仙,忘却烦忧。可狂欢之后,往往是更深沉的空虚与头痛欲裂的宿醉。它们像最华丽的毒药,一点点侵蚀人的肝肠,麻痹人的心智,最终将人拖入万丈深渊。
他曾是那般沉溺于那“美酒”之中。权力的美酒,地位的美酒,虚名浮利的美酒……一杯接一杯,饮鸩止渴,自以为掌控了一切,殊不知早已成了酒瘾的奴仆,迷失在朱门沉浮的幻梦里。直至大厦倾颓,杯碎酒洒,他才从那片狼藉中惊醒,发现自己除了满身伤痕与无尽的虚无,竟一无所有。
而如今,这粗茶,这淡饭,这妻子的温言,这幼子的啼笑,这日升月落的寻常,不正像那最平淡无奇、却日日离不开的清水么?它无味,乃至寡淡,不能带来片刻的极乐,却真正滋养着生命,涤荡着污浊,让人在最质朴的需求满足后,获得一种踏实而长久的安宁。
“想什么呢?这般出神。”阿桑喂饱了孩子,轻轻拍着他的背,柔声问道。
林清轩回过神,目光落在阿桑因操劳而略显粗糙的手指上,心中微微一涩,随即又被更汹涌的暖流覆盖。他笑了笑,道:“在想……这日子,真好。”
阿桑睨他一眼,唇角弯起:“从前呼奴唤婢,锦衣玉食的侯爷,如今倒满足于这粗茶淡饭,布衣荆钗了?”
“美酒虽好,易乱人心性,多饮伤身。清水至淡,方能细水长流,滋养根本。”林清轩缓缓道,目光悠远,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院落,看到了很远很远的过去,“从前在朝在野,见的听的,多是追名逐利,倾轧构陷。为了杯中之物,多少人红了眼,黑了心,父子相残,兄弟阋墙,君臣相疑……到头来,不过是镜花水月,一场空忙。哪有眼下这般,听着风声雨声,守着妻儿灯火,来得真实痛快。”
他这番话,说得平淡,内里却蕴含着血泪斑斑的过往。阿桑虽不完全知晓他曾经的惊涛骇浪,却也从他偶尔的梦呓、紧锁的眉峰间,窥见过一二。她不再多问,只将睡熟的孩子轻轻放入旁边的摇篮,拿起一件未做完的小衣,就着日光缝补起来。针脚细密,一针一线,都带着对未来的期许与安稳。
这时,院门外探进几个小脑袋,是庄子里农户家的孩子。大的不过八九岁,小的才五六岁,个个晒得黝黑,穿着打补丁的衣裳,眼睛里却闪着好奇而怯生生的光。他们知道这位新来的林先生是个有学问的,不像以前的庄头那般凶恶,便常常大着胆子过来,听他讲些故事,或者看他写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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