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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 遗像（第2页）

不是真人。是画架上、靠墙摆放的、甚至直接钉在墙上的，数不清的肖像画。

无一例外，都是未完成的作品。

有的勾勒出了精细的轮廓，衣着华丽，背景深邃，唯独面部是一片空白，像被橡皮擦狠狠抹去过。有的只画了模糊的五官阴影，眉眼口鼻都处于一种将凝未凝的混沌状态。更多的，只是画布上几笔随意而自信的线条，暗示着一个头颅的角度，一个脖颈的弧度，但面部区域，完全留白。

几十张，或许上百张空白的面孔，在昏暗中无声地朝向各个方向。海风掀起窗帘的一角，光线流转，我几乎产生错觉，觉得那些空白的脸微微转动，视线（如果它们有视线的话）穿透尘埃，落在了我这个不速之客身上。

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。我强迫自己移开目光，草草收拾了一下画室隔壁一间勉强能住人的小卧室，决定今晚就住下。处理这烂摊子需要时间，而城里的房租不等人。

第一夜，风大得邪乎，像有无数冤魂在窗外哭嚎。别墅像个漏风的破鼓，到处是呜咽声。我躺在冰冷的床上，翻来覆去睡不着。画室里那些空白的面孔，总在我闭上眼时浮现出来。它们真的在黑暗中静静朝向我吗？还是只是我的心理作用？姑婆为什么要画这么多未完成的人像？她又为什么如此执着地要求保留它们？

混乱的思绪和窗外的风声搅在一起，让我心烦意乱。后半夜，我几乎是鬼使神差地，又走进了画室。

月光偶尔从窗帘缝隙漏进来，给那些画布蒙上一层惨淡的银辉。那些空白的面孔在微光中显得更加诡异，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画布深处浮现出来。我走到一个画架前，上面是一幅接近完成的肖像，画中人身穿深色旗袍，体态优雅，脖颈修长，可肩膀以上，是一片刺眼的空白。

旁边的小推车上，放着姑婆用过的调色盘和画笔。颜料早已干涸龟裂，像凝固的血液。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，或许是连日来的疲惫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我产生了某种叛逆，也或许是这诡异氛围的驱使，我竟伸出手，用手指蘸了蘸调色盘里一种看起来最像肤色的、干涸的赭石色颜料。

然后，我像着魔一样，在那张空白面孔的相应位置，轻轻点上了两个点——象征眼睛的点。

做完这一切，我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，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和荒谬。我几乎是逃回了卧室，用被子蒙住头，在风声和海浪声中昏昏沉沉地睡去。

第二天，我是被强烈的阳光晒醒的。风暴过去了，天气好得不像话。我揉着胀痛的额头坐起来，昨夜荒唐的举动记忆犹新。一种说不清是后悔还是好奇的情绪驱使着我，再次走向画室。

画室里亮堂了许多。我径直走到那个画架前。